原标题:大白新闻对话开国少将徐光友之女:父亲晚年看到有人贪腐会气得拍桌子
12岁参加红军,18岁入党,参加过大大小小无数场战役的他,九死一生,伤痕累累。晚年的他生活俭朴,却把工资交党费、捐建希望小学,听到有领导干部配三、四辆专车,买三、四套房,他更会气得拍桌子。
他,就是著名的开国少将徐光友将军。在建军90周年之际,徐将军的女儿徐小平接受了大白新闻(微信ID:dabaixinwen)的专访,“我觉得现在的大力反腐,非常符合老一辈人的心愿,如果父亲还活着的话,看到这些肯定会非常欣慰。”
1927年8月1日,南昌城头的枪声宣告了中国历史上全新的一支人民军队的诞生。自此,我们的人民军队由小到大、由弱到强,走过了90年的光辉历程。在革命战争年代,无数先驱者为创建中华人民共和国作出了重大贡献,留下了许多不可磨灭的红色记忆。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0周年之际,大白新闻(微信ID:dabaixinwen)特推出“建国元勋”系列报道。
12岁参加红军,18岁入党,曾参加第四次、第五次反“围剿”战斗和二万五千里长征,参加了平型关战役、百团大战、淮海战役、渡江战役、淞沪战役等。他九死一生,伤痕累累,功勋卓著。新中国成立后,他被评为一等残废军人;1961年晋升为少将军衔;1988年被授予一级红星勋章。2003年4月24日因病医治无效在北京逝世,享年86岁。
淮海战役中天灵盖被打翻
尸体堆里被战友救出
大白新闻:据说徐光友将军当年是12岁参加红军,当时的情况您知道吗?
徐小平:我父亲从小在困苦中长大。当年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他参加了革命。一九二九年加入红25军团在大别山打游击,那时候我父亲才12岁,在给地主家当小长工放牛,过得很苦。有个红军问他,你愿意参军吗?我父亲听到说有饭吃,就跟着参军了。他过去放牛经常唱点山歌,歌唱得很好,所以参加革命后,到了部队里面,顺理成章就成了一名小号手。打仗冲锋的时候,小号吹得响、吹得好,才能鼓舞战士们的士气,对敌人也更有震慑力。
大白新闻:徐将军参加过很多重大的战役,父亲有没有跟你们讲过他的战斗故事?
徐小平:他是个非常勇敢的士兵。在每个战役上都是冲在前面,把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也正因此,每次战役他多多少少都会受点伤,他身上很多地方都留有大大小小的伤疤。
有件事我记忆很深,在一次战役中,我父亲的天灵盖都被打翻了。当时天气很热,死了很多人,士兵在尸体堆里找到了我父亲,他脑袋上甚至已经爬满蛆,但是他的心脏还在跳动。战友们马上把他抬了到了野战医院。那时候条件很差,没有消毒水、消炎药,老乡们送来点盐巴,就把盐巴泡成水,用盐巴水给伤口消毒。之后,我父亲整整昏迷了三个月,竟然奇迹般地醒了过来。也因为这次负伤,他脑袋上留下一个很大的伤疤。
大白新闻:除了头上,你父亲身上还有其他伤疤吗?
徐小平:这次是在淮海战役中负伤的,除了这个大的伤疤,他头上还有很多小弹片崩的伤疤。他腿上也有伤,有个弹片打到他的脚踝骨里面了。后来在医院拍片子时都能照着他那个弹片,时间久了,弹片就跟骨头长在一块了。这腿等于是一等残废了。受伤还导致他的双腿一个长一个短,新中国成立后,还特意找专门做鞋的师傅特制了一双皮鞋,穿上这双鞋后他再站起来两条腿就一样长了。不过,他只有在出席什么正规的场合时才穿,平常都不舍得穿。
长征的时候他在红25军,到淮海战役的时候他已经是团长了。我父亲跟我讲过,打仗的时候,战士在后头没关系,但是我是指挥官,就必须冲在最前面。他说,你越怕死那你就越会死,你冲在前面反而死神都会怕你。
建国后对子女下属要求严格
绝不允许使用公车
大白新闻:兄弟姐妹中有战争年代出生的吗?
徐小平:我大哥是抗日战争时期出生的,他小的时候就是被马夫挑着,一路跟着部队走。我大姐是共和国成立那年出生的,父亲授衔的时候我大姐赶上了。
其实,我还有一个哥哥是在战争年代出生的,当时因为父母要打仗,只能把他寄养在老乡家,后来被汉奸出卖后,被杀害了。
大白新闻:您母亲是怎么跟徐将军认识的?战争年代,您父母经常在一起工作吗?
徐小平:我母亲读大学时参加的革命,参军名为黎坚,任新四军女科长,新中国解放后担任南京军政学院教导员。
父母是组织介绍才认识的,虽然性格和文化程度存在一些差异,但是他们之间感情很好。我母亲是个女强人,她在很多方面帮助我父亲很多。但在两人观点不同的时候,我母亲又会很谦让父亲。
大白新闻:新中国建国后,在老一辈革命英雄身上,更多看到的是廉洁奉公、无私奉献的精神,在这方面您父亲对子女是怎么教育的?
徐小平:父亲对我们要求非常严格。小的时候,他有专车,但是母亲和我们不能用他的车。没有特殊情况,家人都绝对不许用他的汽车,包括他自己都不用,每天他都是自己走路上班。万一我们有什么急事,譬如生病去医院要用下车,他就会让司机记下开了多少公里,然后按照公里数上交车费。
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工作很忙,父母分居两地,赶上父亲要下部队,他把我从幼儿园接回来就带我一起去。我记忆很深,乘车的时候,他就让我坐到吉普车后面放行李的那个地方。父亲说,这就是你的位置,车前面得坐别的人,小孩就得在后头。
下部队时,他还让我跟着战士们摸爬滚打,像什么匍匐前进、打枪射击的。他觉得,我是军人,我的孩子们就都得会这些。
他的秘书、警卫员、司机曾跟我们说过,下部队的时候,人家说搞几个菜招待首长,但是我父亲只要规定的三菜一汤,然后和警卫员、司机一块分了吃,还嘱咐他们别人请你们也不许去。
十岁走入军营
但战友不知其父亲是首长
大白新闻:你们兄妹几个人里有军人吗?参军也受父母的影响吗?
徐小平:我们全都是兵,海军、陆军、空军,每个军种都有,也都不在一个部队。有一年,赶上我们几个从部队放假都回家了,很不容易,特意拍了一张全家福。照片里面全都是军人,很壮观,只不过我妈那次没有穿军装。
我10岁就参军成为一名文艺兵,是招兵的时候招去的,经常要下部队演出。就是觉得父亲当过兵,我们也得到兵营去。那时候当兵条件很艰苦,每个月只有两块钱工资,但是我们觉得能跟自己的父母一样穿上军装,就可高兴了。
我父母也愿意我们去当兵。父亲当了一辈子兵,他觉得我们要继承他,把这个传统发扬下去。
大白新闻:有没有觉得在部队里的生活比较艰苦,想要父亲多些关心照顾?
徐小平:在部队里的时候,大家都不知道我是徐光友的女儿,我自己也从来不说。因为父亲在这方面管得特别严,他不允许我们打着他的旗号说话办事。所以我们几个人有了一种潜移默化的观点,就是遇事不提他可能还会好点,提了他可能真的会遭殃。不仅我们很少提他,他自己也很低调。有一次中央电视台采访他,让他讲讲战争故事,他都不去讲,只是说“没什么可讲的,还说我参加革命我就是党的人,这都是我该做的”。
有一年,当时父亲是军政治委员,我们下部队演出,整好赶上父亲下部队检查工作。他看了演出,还上台跟我们这些小文艺兵握手,上来握手一个一个握,到我这也握握手。他就是我把当做一个普通的士兵,没把我当女儿,就是很严格;当时我觉得他就是首长,向他敬礼问好。
我记得,他当时走到我跟前很严肃地说了一句,“好好工作,听领导的话”。 那年我13岁了,特别希望父亲下部队,会给我带点好吃的什么,但是他认为自己的孩子不能搞特殊化,所以我只收到这句严肃的嘱咐。
我父亲虽然严厉,但对子女和下属同样很民主。如果觉得他做的不对,给他提出意见,他也会改正。他说,这是我们党的作风,过去战争年代是这样,现在和平年代也要这样,只有能听得进别人的意见,才能进步。
大白新闻:当时部队生活是怎样的?
徐小平:其实,也有很多高干子弟老爱把父母的名分挂在嘴边,很有优越感。但是我父亲不希望、不允许我们打着他的旗号说话、办事。当年,我入党、提干,也没有任何人帮我说话,因为他们怕我父亲发脾气,所以他们都不敢。
那时候,我们下部队演出很辛苦,往返乘坐的是那种敞篷大卡车,灌着大风。晚上演出接受后经常很晚了,十一二点,但是条件很艰苦,没有水洗脸上画的油彩妆,就不卸妆直接睡着了,第二天接着演。有一次野营拉练,从吕梁山出发,到太行山回来。天气很冷,但是没有热水,洗洗涮涮都在河里冷水里,所以小小年纪把手冻坏了,得了风湿。
后来我想考学才由部队到地方,但是我父亲觉我们应该当一辈子兵。他始终教育我们,要为部队服务,不能搞特权。反正他每次教育子女都是这样,我的哥哥姐姐们也都很努力的,在学习工作中从没有想让父母帮忙的想法。
听到新上任领导干部搞腐化
他会气得拍桌子
大白新闻:徐光友将军日常生活是怎样的?哪年离开了工作岗位?
徐小平:新中国建国后,他也始终保持着战争年代的艰苦朴素,部队发的军衬衫已经补丁摞补丁了,他都还穿着。我们小的时候,他会教我们节约用水、节约用电,譬如洗脸水可以冲厕所。
有一次,他自己穿的背心破烂得跟渔网似的,我们买个新的好说歹说给他扒下来了,换上新的。等我们前脚刚走,后脚他就让警卫员把旧背心从垃圾桶捡回来洗干净,然后接着穿。新衣服就脱下来放在柜子里头。
1983年,父亲自己主动要求把岗位和机会留给年轻人,办理了离退休。退休以后,军队的一些学校经常请他去讲课,他就去给同学们讲讲战斗历史,讲讲革命传统。
我母亲在世时都是她照顾父亲生活,后来母亲不在了,他自己衣食起居就更很简朴了。晚年的时候,他经常一顿饭就是白米饭拌点辣椒面就这么吃了。有时候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会从食堂给他打点菜回来,他都不舍得吃,觉得是浪费。后来他住院的时候医生就说他是严重缺营养。
大白新闻:十八大以来,中央反腐倡廉力度持续增强,对此您怎么看?父亲在世时对反腐倡廉这件事怎么看?
徐小平:我觉得现在的大力反腐,非常符合老一辈人的心愿,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看到这些也会很欣慰。父亲的一贯思想就是,共产党的干部,就要为人民服务,不能搞特权。
他们的信仰就是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现在很多年轻人想象不到的,可能也无法理解,甚至觉得我父亲这一辈人怎么那么傻呀。可是父亲不觉得自己傻,他觉得自己活得很有价值,他爬过雪山、走过草地、吃过草根,因为没有可以吃的,把皮带都煮来吃。
父亲晚年的时候,看到一些新上任的领导干部配三、四辆专车,买三、四套房,他就会拍桌子,看不惯。他从战争年代过来的,老一辈人打江山不容易,所以江山怎么守,有些东西能不能继承下去,他担忧特别多。我想,如果能看到如今中央全力反腐倡廉,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小时候大家都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接的是什么班?我觉得,肯定是要接革命的班,要把革命传统一代一代传下去。很多年轻人觉得过去的事就已经就过去了,不要再搬回来。但是我们不这么想,抛弃过去就等于把革命的老本都忘记了。
要求子女跟他一起捐款扶贫
死后长眠于大别山上
大白新闻:徐将军去世后安葬在哪里?
徐小平:他去世前留下一份遗嘱:把我埋在高山上松树下,不要开追悼会,浪费的东西都取消。我们兄妹就想,北京哪有这样的地方,肯定他是想回老家,当年他参加革命,就是从大别山出来的。
我们就商量着给中央军委申请,父亲病故后不安葬在八宝山,而安葬到安徽老家。军委就批了。他是安徽六安人,我们回到安徽金寨县给他修了墓地,现在那里变成了老红军烈士陵园,里面安葬着很多安徽籍的老红军。
大白新闻:1955年授衔的情况您还有印象吗?
徐小平:那时候,我父亲在南昌步兵学校,也就四十几岁。所以在毛泽东给授衔的这些少将中,他是年龄最小的。对他们来说,授衔是很光荣的一件事情。父母去世前,都留言说不要做什么衣服,把那个“将校呢”改一改穿着就行。作为一名老军人,他们都是穿着军装离世的。
我母亲曾在南京军事院校当教导员,相当于军一级干部,曾给一些大将、中将、少将当教官。每一个开国元勋都从那学习完,再授衔的。我父亲也曾在那里学习。
大白新闻:父母亲去世时,有没有给子女们留点什么东西吗?
徐小平:如果说留了,那就是他们的革命化思想。他告诉我们,你们都有工作,所以他的钱都交了党费,或者捐给贫困县。他不但用自己的钱赞助,还要求我们几个都要帮助家乡,为家乡建设出力。
他这样做完全是情系家乡贫困人民,尽他一位老军人的责任和义务。他不记名,不求回报,想默默为家乡人民尽一份心意,让贫困山区孩子们能够上学,成为国家栋梁之材,成为共产主义新一代接班人。
评论
延伸阅读
无相关信息
论坛新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