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现场。 视频截图
何天带的精神疾病鉴定。
家政公司为受害人一家开出的收据。
2015年12月23日,这场由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的案件,成为了广州“毒保姆”何天带第一次在公众面前亮相。
这是一个处于极端矛盾中的中年妇女,在涉嫌谋杀十位老人锒铛入狱之后,何天带最大的心愿竟是“希望家人与朋友救济令人同情的狱友,给她1500元钱”。残酷面纱下让人看不清的“温情”一面,使何天带的真实身影愈发模糊。
但在其故乡关春村的人看来,“庭审中的她,是很真实的”。这位涉嫌连环谋杀的“毒保姆”,在庭审中,何天带时而小心翼翼、唯唯诺诺,时而歇斯底里、张扬嘶吼。
何天带的早年遭遇依然还是笼罩在迷雾之中,即使是其辩护律师,亦对其所陈述内容的真实性抱有疑虑。
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探访其老家韶关关春,其居住地佛山大沥与其工作过的广州番禺,试图通过她的早年与近年经历,来解析她在庭审各个阶段种种令人诧异的表现,还原一个接近真实的何天带。
“毒保姆”2013年曾因偷盗被批捕
开庭时间为2015年12月23日9时30分。在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
审判长宣布开庭,并表示首先查验被害人身份。何天带坐在正对审判席的被告席上,身穿灰色上衣。她逐次回答审判长问题,声音细小且无力,“(姓名)我叫何天带”、“(出生年月)1970年1月9号”、“(是汉族吗)是”、“(文化程度)小学”、“(户籍地址)乐昌坪石南岭新村”、“(家住地)佛山南海区大沥镇”。审判长向何天带核实了其被抓与被批捕的时间。
审判长询问何天带,以前有没有坐过牢?因为什么事情坐牢?何天带回答说,在2013年坐过一次,坐了十来天。“因为当时那个户主不好,人走了他又让我在那里住了一个月……”
审判长将其打断,“因为犯了什么罪?”
何天带回答说,因为偷别人东西。没有(经过)法院判,坐了十来天。
审判长随后宣布了合议庭的组成人员与法庭纪律,公诉人与何天带的辩护人均表示并无疑议。但其间的插曲令人讶异:审判长询问何天带是否需要合议庭成员回避,何天带称不用。她随后指着公诉人向审判长提问,“请问审判长,他们是档案馆的吗?”审判长向其解释这些人是公诉人后,何天带“喔”了一声。
探访出生地:少小家穷,性格自卑
面对审判长,何天带的头部向前,身体则向后佝偻,显露出小心翼翼的姿态。
这与家乡人对她的印象一样。何天带出生于乐昌市坪石镇关春村,这里是一个传统矿区。何天带兄弟姐妹四人,她排行第二。村中多人告诉澎湃新闻,在矿上,何天带一家人都显得有些冷漠与孤僻,他们很少与外界来往,平时说话细声细语。这家人的特征在何天带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南岭新村的一位居民告诉澎湃新闻,何天带小时候上学,每天从她家门口往来,“缩着头,不说话,很孤僻的样子。”
多位关春村居民告诉澎湃新闻,这一家人之所以孤僻并离群索居,“因为何天带小时候他们家条件很差,很穷。所以感觉何天带有些自卑。”
庭审中,何天带称其为小学文化程度。澎湃新闻从村中了解到,何天带上了初中,但还没有毕业,就辍学外出打工。这也造成了她和家人在之后的二十多年里几近决裂。在何天带因谋杀老人而落网前的一年半里,他一直在佛山市大沥镇李潘村居住,澎湃新闻在此探访时,何天带的邻居们均称并不知道她此前因盗窃罪而被拘留的事情。但在当地村民眼里,何天带时常小偷小摸,酷爱“捡破烂”。
何天带的一位邻居告诉澎湃新闻,她此前经常丢一些“刷子”之类的小东西,后来发现被何天带收走了,“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邻居们说,何天带时常带着一个蛇皮口袋,经常在垃圾堆里捡别人不要的东西,捡了之后就收回家。“后来警察来查封的时候我们看到了她的屋子,很乱,什么东西都有,堆了一地”。
“蛇皮口袋”也成为何天带的一个标志,不管是回韶关老家、去雇主家还是出门在外,何天带的标准装扮即是一身灰色上衣,一个蛇皮口袋。
“毒保姆”细究广州、佛山杀人案司法程序差异
在宣读完起诉书后,来自广州市中级人民检察院的公诉人与何天带的对话成为了庭审的亮点。何天带在此过程中屡出惊人之语,亦成为其“怪异”性格的注脚。
何天带在回答公诉人提问时称,她从2014年12月13日,通过“家家家政”前往被害人何艳珠家做保姆。她回忆称,当天何艳珠的大儿媳梁女士和多个人来到家政中心,家政中心老板称梁女士从香港回来,好多人争着想去,但听说工资只有2500元后,想去的人都不去了。何艳珠的儿媳当时到处看,看到了她。就向何天带询问,何天带就决定去做保姆。
公诉人向其询问:“当时是否谈好了条件?当时是否提出了如果老人死了,即使没做到一个月,也要拿一个月工资?”
何天带随后声音忽然提高,她解释称,当时去照顾老人时,何艳珠的家人称老人能走,不用怎么照顾,只是看一下。工作第一天时,她并未向老人家属提出类似要求,直到第二天,她才对老人家属称“如果老人百年归老了,即使没干够一个月,也要发一个月工资”。当时老人的女儿就对她大骂。
在庭审中,何天带有些委屈地说:“整个介绍所都是这个样子的,你就是做几个小时也是算一个月的,佛山南海到广州都是这样的。”
公诉人随后向其询问带了哪些东西前往受害人家,开始时,何天带只承认“带了必备穿的衣服,还有棉被什么的,零用钱电话本手机,没了”。
在公诉人一再追问下,何天带则再三表示,“我不想说了”、“不要说这些了”。但她也慢慢承认“带了针头”、“敌敌畏药水,小半瓶吧”、“毒鼠强,就一点点”、“安眠药,就一两片,我自己吃的”。
何天带随后供述了她谋害受害人的过程,何天带称,她把安眠药和液体敌敌畏放在了(受害人儿女)送来的汤里。像喂小孩一样喂她喝,喝了两三勺,喝了她就睡着了。然后像吸毒那样把肉汤打下(打进)她身体,打了屁股与腹部。在追问下她声音渐小,“然后拿着绳子搞了一下,套在脖子上,拉了几秒钟”。
公诉人询问:“你当时有没有拿被害人东西?”何天带果断回答“没有”。在公诉人将何天带身上事后搜出来的耳环、戒指、存折等列举出来后,何天带称:“我不想说这些。”
据何天带在庭审中称,当时她要走,老人家属以她偷了老人遗物为名未将她放行。双方都要报警,何天带对公安民警称,“他们不给工钱给我,还翻了我行李翻了三四次,不让我走”。
何天带向法庭举例说:“这里和佛山南海这边不同的,他们(受害人家属)说存折不见了,我要走,他们说等一下等一下,后来他们家有个女的说,那个老人家都不知道是不是她杀死的。后来公安就查我。如果是佛山南海那边就不是这个样子的,他(指代的是南海受害人)打电话去找公安,(公安说)你如果怀疑是她杀了,你首先要经过法院(意为首先要接受审讯)。他(南海受害人)就赶紧说搞错了搞错了,没有这回事。”
何天带认为她所描述的才是正常的司法程序,她说:“你(司法机关)干什么都要讲法律程序啊,要为大众着想啊。”
除此之外,何天带向法庭供述,她将存折剪碎,是想“让谁也得不到这笔钱”。她随后开始嚎啕大哭,并称,“我不想待在那里,我想快点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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