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功与名的非洲王子

 　文·胡续冬

　　前几天从南非来了一个叫做佐拉尼·马基瓦的老黑诗人，到北京参加一个规模不大的国际诗歌交流活动。诗歌圈在世界各国都是很边缘化的小圈子，所以这种国际诗人之间的相互串门，一般情况下也无非就是从一个小圈子溜达到另一个小圈子，外界很少有人关注，即便溜达过来的人里偶尔有个把传奇人物，圈子里的人自己也很难注意到他和其他爱串门的寂寞亲戚有啥区别。这个南非黑哥们儿佐拉尼·马基瓦碰巧就是这么一个差点被我打入记忆冷宫的江湖奇男子。

　　因为机缘巧合，在佐拉尼·马基瓦来北京串门的几天里，我这个很少出门social的带娃党居然颇见到他好几次。一开始，我就觉得这黑哥们儿跟同来串门的其他各国诗人有点不一样，一副大有来头却又深藏功与名的样子。于是我就直接忽略了主办方提供的简历（你懂的，在中国举办的各种国际活动的与会人员中文简历都有一种难以吐槽的草率性），直接用英语把他给谷歌了。

　　搜出来的结果把我震住了。这个跟我同龄的佐拉尼·马基瓦头顶各种让人亮瞎了眼的光环：他是南非11种官方语言之一科萨语口头文学传统ukubonga（赞美诗）的联合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正统传人；他是南非前总统纳尔逊·曼德拉的铁杆小弟兼南非桂冠诗人，在历届南非桂冠诗人里面，唯有他的“封号”是个加长版的“南非纳尔逊·曼德拉桂冠诗人”；他的现场朗诵是90年代以来诸如曼德拉出狱、曼德拉就职、祖玛就职、2010世界杯开幕式等南非重大活动必不可少的环节；他出过十几张赞美诗唱片，得过无数听起来很厉害的奖项，尚在青年时代就得过相当于南非格莱美音乐奖的终身成就奖，还被博茨瓦纳政府授予了“非洲诗歌王子”称号。最欢乐的是，曼德拉大爷生前常年带着这哥们儿去世界各国访问，因而能谷歌出一大堆佐拉尼·马基瓦和阿拉法特、卡斯特罗、卡扎菲、查韦斯等人的亲密交往记录……

　　我后来就直接管佐拉尼·马基瓦叫王子了。那几天，我有幸在门头沟深山里听过王子的一次现场朗诵，整个人都被刷新了。我在国外参加过很多次诗歌节，也见过各式各样的黑非洲诗人朗诵，对黑哥们儿们跳大神一般动作剧烈、感染力超强的脱稿朗诵早有心理准备，但是那天还是被王子的朗诵震惊了。主要是王子所使用的语言。科萨语和著名的语言活化石布须曼语有些相似，含有大量啧舌吸气辅音，诵读起来气流在口腔的运动诡异莫测。我以前只在读大学时最爱看的一部南非喜剧片《上帝发疯了》里面见识过由片中的一个布须曼人发出的啧舌吸气辅音，这次才算真正见到了这种语音奇观的活体发声者。

　　但王子最令我震撼的，还是他在我们学校附近西苑早市上的购物活动。王子和一同来访的其他几个欧美白人诗人时常想去北京的农贸市场逛逛，感受一下活生生的中国。

　　（作者系知名诗人）

　　（文章来源：《能源评论》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