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的民主目前还没有走到那一步。因此,南非议会、非国大党内的各种民主场合的交锋具有明显的社会背景,纯粹比赛偶像魅力的“民主秀”成分较少。换言之,除了民主政治的程序优点外,南非民主政治的实质内容还是非常突出的。形象相对不佳的祖马能够胜过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姆贝基,就是因为祖马的社会基础比姆贝基雄厚。而王晓鹏先生提到的工会太强、罢工太多等等,也是目前南非“阶级社会”的写照。
种族隔离时代留给新南非一个贫富悬殊的社会。贫富差距首先存在于“黑白”之间。在种族隔离时代最严重的1970年,黑人的平均收入只有白人的6.8%;在种族隔离末期的1987年,这个比值提高到8.5%;在过渡期的1993年为10.9%;在新南非初年的1995年为13.5%,到2000年提高到15.9%;但2008年由于经济危机,黑人失业率升高,这个比值又跌到13.0%。当年发生的“排外骚乱”就与此有关。
新南非黑人内部的贫富分化比白人内部更高。2004年收入分配的基尼系数,白人中仅为0.36,并不高于欧美,而在黑人中却达到0.51,不仅高于白人,也高于有色人和亚裔。民主化以来,南非的黑白收入差距下降了,特别是姆贝基政府出台了著名的《黑人经济赋权法》(缩写BEE,被戏称为“蜜蜂法案”),鼓励黑人企业家成长,用中国的说法,就是“让一部分黑人先富起来”。十多年来“富黑人”(又称“蜜蜂富豪”)持续崛起,对缩小这种差异很有影响。
“蜜蜂富豪”的快速崛起不仅由于种族隔离的废除,与新南非的经济改革也很有关系。我以前曾指出,旧南非经济具有“种族社会主义”的特点,在白人私有经济发达的同时,为了“布尔人的团结”,给“穷白人”提供铁饭碗,并且强化白人国家的经济控制能力,建立了庞大的国有经济。种族隔离末期,南非出现经济危机,“种族社会主义”难以为继,变革国有经济就成为趋势。
非国大政府实行种族和解政策,并没有像“黑人统治”的津巴布韦等国那样打击、没收白人私有财产,但对于原来白人国家的国有经济,则明显加大了改革力度。一方面让黑人进入国企,改变员工和管理层的种族结构,另一方面,从长远讲为了推行“新自由主义”经济思想,从眼前讲为了解决转型期国家的财政困境,非国大掌权后的南非也出现了一轮国有资产私有化的浪潮。在初期,这种改革只是使一些“穷白人”丢了铁饭碗,黑人并没有多少异议,无论从喜欢私有化的“新自由主义”右派的角度,还是从充实国家财政增加黑人福利的左派角度,这项政策都能得到支持。于是大量资源从国家控制下释放出来,转入私人手中,而在“蜜蜂法案”给定的条件下,主要是转入黑人手中。
这就催生了一大批“富蜜蜂”,例如号称南非五大富豪之一、在世界500富豪中名列第447的帕特里斯·莫泽佩(Patrice Motsepe,一译莫特赛比)。他在2011年拥有的私人资产净值为27亿美元(221亿兰特)。莫泽佩原来是个黑人律师,对法律变化有特殊的敏感。《黑人经济赋权法》刚通过,他就捕捉到机会,筹资盘下多处矿山,包括金矿、铂矿、有色金属和铁矿,成为南非首个黑人持有的巨型企业“非洲彩虹矿业”集团(ARM )的老板。耐人寻味的是,这位黑人首富还是一位共产党员,不时可以看到他与南非共领导人一起出现在党的集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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