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图/黄欣
顾文俊
八月的比勒陀利亚，花事未兴，再有两个月，这座浪漫的“花园城”才会被紫色的花海淹没。遍布全城的几万株蓝花楹此刻正酝酿着一轮新的绽放，而自曼德拉以来执政20多年的非国大（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却在为应否继续拥护祖马的党内领袖地位暗流涌动。
在上周刚结束的针对祖马总统与非国大的不信任案中，投赞成票的议员人数（177名）与投反对票的议员人数（198名）如此接近，足以说明向来强调纪律和团结的非国大内部已经出现部分议员“反水”。之所以“反水”，主要是出于对祖马的不信任。
腐败：后种族隔离时代的毒瘤
从2009年上任至今，不被看好、不被信任就一直伴随着这位以粗犷和传统著称的总统。其中尤以与腐败相关的指控历时最长久，反对党提起的不信任案就包括祖马涉嫌挪用公款装修私宅，在此之前，闹得最为沸沸扬扬的则是其担任副总统期间的一桩“军贿”案。尽管这一系列的指控最终都以证据不足被驳回，但是，腐败确实已经成为后种族隔离时代南非国内最大的毒瘤。
究其原因，有南非学者一针见血地指出，黑人精英群体普遍存在着一种索取赔偿的心态——即过去他们曾经遭受不公正的待遇，如今他们要从过去掌控国家政权和商业活动的白人手里转移资源。就连祖马在面对受贿的指控时也声称：“我为国家奋斗了这么多年，绝不是为了让自己过穷日子。”这心直口快的话语，大概也道出了权势阶层的普遍心声。
在不少非国大干部的眼里，接受政治献金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实也的确如此，非国大党内4000多名中高层干部几乎人人都涉嫌各种裙带腐败行为。如果追究起来，就得追溯到祖马的前任姆贝基时期，在其任内推动的“黑人经济振兴政策”，对企业所有制结构中黑人占比作出硬性规定，过去没有黑人的上市企业突然被强制性地增加黑人股东，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些新增的黑人股东许多都是非国大各级干部的亲属。一场腐败的盛宴也由此开始。
无论姆贝基和祖马如何辩解，但这绝不应该是他们在罗本岛的监狱里曾与曼德拉一起畅想过的新南非。曼德拉生前在谈及非国大干部的腐败时曾说，他们就像是第一次走进糖果店的穷孩子，一旦触及政府资金就再也不肯撒手。一个堪称“彩虹之国”的新南非，不仅是对过去持有宽容的态度，而且是要让最广大的人群携手并进、共同创造，共享经济繁荣的成果。一个负责任的执政党，也不应只顾追逐和巩固权力，却忘了权力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服务于国家的未来。
在一次次的不信任案过后，当祖马与非国大的议员们庆幸于没有在自己手中丢失本党的执政地位，当他们警告黑人选民要是投票给别的政党就会回到过去的悲惨境遇，九泉之下的曼德拉恐怕只会摇头。“我反对白人统治，也反对黑人统治，只接受不分种族的民主政治。”曼德拉曾如是说。
乌班图：新南非头上的那道彩虹
不可否认，历经20多年的实践和探索，非国大执政下的新南非依旧处于种族和解与社会转型的艰难时期。种族隔离和种族歧视虽然在法律意义上不复存在，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人们依旧习惯于和自己的族人交往。政党的活动也是如此，比如，非国大的绝大多数成员就都是黑人，其他人种则构成了另外的政党。
无论是姆贝基还是祖马，都不能回避这一现实。面对外界的质疑，祖马说过：“我们不能允许那些忽视我们成就的人让我们自认为是失败的民族，南非的故事是一个成功的故事、伟大的故事，我们做得非常好，并且将继续做得更好，直到实现我们的目标，建成一个真正团结、没有种族和性别歧视、繁荣的南非。”
建成真正团结的南非，任重而道远，但前景可期，新南非的头上就悬挂着那道绚丽的彩虹。它源自古老非洲大地的宽厚平和，20多年前，图图大主教主持的“真相与和解委员会”就曾从中汲取灵感，在祖马所熟悉的祖鲁部族语言中，这种伟大的哲学名曰乌班图（ubuntu），它是人之为人最基本的要素，也就是非洲人常说的，每个人都是通过其他人而存在。
“我之所以成为一个人，是因为我属于、我参与、我分享”，图图大主教解释说，“和谐、友善、集体的观念对非洲人的生活太重要了，每个人都应该对愤怒、仇恨和报复避而远之，非洲的古老智慧是，剥夺他人的生命也就意味着剥夺者自己不成其为人。”同样的道理，剥夺他人致富的机会，也就意味着自己不能富有。世间最大的幸福是普天下所有人共享人类进步的果实。这不仅是南非国家的精神内核，也是当今世界生死与共、命运与共的潮流。
乌班图的思想不仅可以继续被运用于南非国家意识的构建和民主改革进程，在祖马政府的外交政策上，这一思想也正体现出巨大的价值。在其指导下，祖马领导的政府在国际社会承诺：非洲是世界的一部分，南非属于非洲大陆的一员，将与非洲国家一起承担挑战，也将与其他国家一同促进全球平等与社会公正。不亚于他的前辈（“开明总统”德克勒克）曾经主动放弃核武，为非洲与世界和平做出表率，祖马治下的新南非外交政策在国际上也收获到了更多的信任与赞赏。
2010年9月，正是在祖马任内，南非正式申请加入金砖国家组织，2013年，金砖国家第五次峰会在德班召开，祖马在会上宣布，南非愿意充当金砖国家与非洲大陆合作的桥头堡。作为金砖国家合作机制中的一员，南非代表的是逾10亿非洲人民的声音，在比勒陀利亚的花期到来之前，第八次摆脱不信任案困扰的祖马就将奔赴中国厦门，为之代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