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儿良田千顷，不如良言一句。”海外华人华侨尽管有的已改变国籍，但对民族的认同和文化的传承没有变。华侨华人的家训或口口相传，执着坚守着中华传统中报国恤民、睦亲齐家、勤劳节俭、立志勉学等德行。《古巴华侨家书纪事》作者黄卓才教授近日接受南方日报记者采访讲述华侨家风家训，追溯海外华人的爱国爱家之情。
爱国与教育是两大主题
在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就收藏着100多册广东各地华侨捐赠的家谱。细细查看保存较为完好的华侨家族家谱，不少首页便提及家训，形式多见诗歌、格言，亦有散文、俚语：
“爰得我所，亦爱吾庐。”两句分别出自《诗经》和陶渊明诗句的家训，是五邑崇氏家族“爱庐更爱庐里人”的表白。
“余有见及此，数十年来力持不赊主义，无现钱不买物，宁饥寒不赊取。”番禺邬氏的散文家训记录着父辈对儿孙的言传身教，处世之道娓娓道来。
“唔读书，盲猪古。”充满乡土气息客家谚语，通俗易懂，朴素地传达着客家人耕读传家的训示。
……
“在内容上，华侨华人家族的家训表现出鲜明的特点，对爱国和教育尤其重视。”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副馆长倪俊明说。
“国是千万家，家是最小国。”国与家的统一在华侨家族家训中最为鲜明，倪俊明认为，结条裤带去“过番”，赤手空拳闯天下，华侨华人背井离乡为谋生，重回故土谈何容易，用文字书载传承对国家、家乡的情怀是那个时代最佳的选择。因此，华侨华人家书、家谱中传达的家训第一条总与“爱国爱乡”有关。
与此相应，为让子孙后代不忘自己的根，不忘中华民族的传统，华侨华人始终执着对教育尤其是华文教育的坚持。立志清远，励志勉学基本在每个华侨家族的家训中都会出现。开平滘堤洲的司徒氏是赫赫有名的华侨家族，司徒氏以“教伦堂”为堂号，便是取之于滘堤洲新唐一世祖“教以人伦”的遗训而立意，反映的是家族承祖训、崇教育、尚教化的宗旨。近代以来司徒后人遵循祖训，也多在文教领域结出硕果，除了著名侨领司徒美堂之外，还涌现出近代和现代美术史上颇具影响力的爱国艺术家，如司徒奇、司徒乔、沙飞(司徒传)等人。
洋为中用颇为时髦
开平，是广东著名的侨乡。20世纪初，不少到外国打工致富的华侨回乡斥巨资建成碉楼，把追求太平、爱祖敬亲、勤俭节约等家训雕刻在楼名楹联上，训示子孙。
开平于清初设治，版图原是新会、鹤山、新兴、恩平“四不管”地带，是四面环山，中如“驼伏”之不平地。水患严重，山贼海盗横行，土客之争旷日持久。教育祖辈爱好和平自然成为华侨家训的基础。据统计，开平碉楼群中，“安”字辈比比皆是，初步统计为225座，占总数的12%。一个“安”字，饱含侨民多少辛酸与期待。
赤坎虾村新村，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由旅居加拿大的关姓华侨兴建，故被称为“加拿大村”。现在加拿大村的村民陆续移民到国外或进城，唯一的一位住户森叔，已是年近古稀。森叔忠厚老实，早年当过兵，还乡后固守在前辈留下的“洋楼”，成为村里最后的守护者。
来到森叔坚守的洋楼，透过室内微弱的光线，记者发现森叔所在碉楼的房门上挂着一副麻竹刻制的对联，乌黑油亮，刻工精美，对联上刻“心田留一点，世事让三分”。“这是祖宗留下来的遗物，也是我几十年为人的准则。”森叔指着对联说，他坚守的不仅是“洋楼”，更是祖宗留下的忠厚。
有的碉楼家训则颇具西洋气息。蚬岗中兴里一位华侨在自己的大门上刻了一副对联，“时髦”地表达了对后人的期望：“事业惊人华盛顿，英雄盖世拿破仑。”以华盛顿和拿破仑做比，洋为中用，气势磅礴。
父子数十年未见全赖家书传家训
“卓才吾儿”，黄卓才的父亲在家信中喜欢这样开头，即便后来儿子已经工作，父亲还是一直这样称呼他。
暨南大学教授、华侨华人研究院研究员黄卓才的父亲黄宝世是一个古巴华侨，1925年从家乡台山去古巴打拼谋生，直到1975年在侨居地逝世，期间只回国探亲过一次(当时黄卓才出生仅3个月)。数十年间，黄卓才都是从古巴寄回来的书信和照片中了解父亲的。
由于当时没有越洋民用电话，黄卓才连父亲的声音都听不到。但是，他从来没有怨恨过父亲。“我生长在‘中国第一侨乡’台山，小时候家家户户都有亲人出外打拼，家人间长年累月无法见面的情况比较普遍，并没有认为这是一个大问题。”黄卓才如是说。
从中学时代起，黄卓才就开始珍存父亲的家信，几十年中虽经六次搬家，至今仍然保留了40余封。他说：“父亲的家书字里行间体现了老一辈华侨的崇高理想和可贵质量，为后辈树立了榜样。”
“求深造求上进”是父亲黄宝世赞赏的“读书人本色”，这也成了黄卓才的座右铭。1958年，他考入暨南大学，毕业后先后授业于中山纪念中学、坦洲中学和中山师范学院，后调入暨南大学任教。
黄卓才的子孙辈从事的职业有大学老师、记者、公司总裁和体育教练等。2006年，大儿子黄雅凡博士登上了美国科学院的演讲台，并于2014年当选为加拿大植物生物工程学会主席。
“我的儿女都是在他们爷爷在世时出生的，爷爷对他们都非常挂念，孩子们对爷爷的感情也很深。”令黄卓才倍感欣慰的是，从父亲和自己这一辈留传下来的进取、勤俭、友善和注重体育锻炼的华侨家风，在下两代人中得到了延续。
“子女那一代出国已经不用再靠出卖苦力起步了，但拼搏进取的精神没有丢。年轻一辈后来居上，一代比一代强了。”黄卓才说。(文/图：南方日报记者 袁佩如 龚春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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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华侨华人家族家训摘登
1.宗功伟大兴民族，祖德丰隆护国家。
——开平谢氏家族
2.崇祀祖先、孝敬双亲、友爱兄弟、训诲子侄、和睦乡里、尊敬长者、怜恤孤贫。
——梅州张氏家族(家族有张弼士、张榕轩等著名侨领)
3.教以人伦，君义、臣忠、父慈、母爱、子孝、兄友、弟恭。——开平司徒氏家族
4.沐风七百载，沧海变桑田。耕读可传家，高风宜秉承。——广州高第街许氏家族
5.积德何啻百年惟愿年年积德，读书不负三代还需代代读书。
——梅州梅江区城北镇曾氏家族(家族有著名香港商人曾宪梓)
6.敦孝弟、睦宗族，和乡邻、明礼让，务本业、端士品，隆师道、修坟墓，戒犯讳、戒争讼，戒赌博、戒淫恶，戒犯上，戒轻谱。
——河源佗城刘氏家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