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周末特约撰稿 刘星
自9月1日开始，南非大城市约翰内斯堡连续爆发“排外冲突”，许多南非人抗议来自其他非洲国家的移民冲击当地经济、抢夺工作机会，因此发动罢工与暴动，许多商店都遭到洗劫。暴力骚乱随即蔓延到首都，截至9月5日，已造成10人死亡、超过180人被捕。这波排外仇恨的矛头，指向了移居南非的尼日利亚人，引发两国外交危机。
南非排外问题由来已久
南非总人口约5600多万，其中外来移民人口有360万，占总人口的6%，主要来自于津巴布韦、莫桑比克与莱索托。近年来，尼日利亚也是南非大城市中为数不少的社群。这次排外所针对的“外国人”当中，其实绝大多数都是其他非洲国家的黑人，在南非的白人或亚洲人虽然也面临被砸店的风险，却鲜少有像其他黑人移民那样，遭受到针对性的暴力攻击。
事实上，南非的排外问题由来已久，在过去几年曾发生过大量移民在暴乱中死亡的血腥案例。其中，最严重的一次发生在2008年5月，在约翰内斯堡东北部的亚历山大镇，当地居民针对马拉维、津巴布韦以及莫桑比克移民发动袭击，暴乱行动也逐步向约翰内斯堡扩散，最后造成60人死亡、上百人受伤、高达千人流离失所，警方也在长达半年的调查后，总共逮捕了1000多人。
2008年之后，南非几乎每年都会传出类似的暴乱或袭击事件，虽然规模和死伤人数没有2008年那次事件严重，但将南非以外的移民视为仇恨对象，却始终都是社会治安的一大隐忧。特别是在南非的贫困地区，伴随着相对剥夺感而高涨的排外意识，就更为强烈。
2015年4月，在南非另一座大城市德班，就爆发了针对外来移民的激烈行动，在当地高失业率的情绪之中，矛头全都指向了来“抢夺资源”的移民。在当时的排外暴动中，总共有7人丧生(其中包含南非人死亡)，数百人被迫搬离家园。
虽然从死伤数字上看并不算“极为惨重”，但持续好几天的暴动，仍让不少移民为了街头自保不得不持刀械防身;而官方为了阻止失控，也动用了军队。
2017年2月18日，南非比勒陀利亚西郊数十名暴徒冲击了尼日利亚移民居住区，纵火焚烧房屋和车辆。比勒陀利亚马姆罗迪地区一组织通过社交网络传播一份声明，尖锐批评外国移民。这一声明将矛头指向尼日利亚、津巴布韦移民，指责这些移民抢夺了当地人的工作机会，“非法移民没有给南非带来什么，除了强占房屋、贩售毒品”。当天南非警方出动警车、装甲车、直升机等，并用橡皮子弹驱逐了在场的300多名当地人。
与此同时，约翰内斯堡南郊的罗塞滕维尔也曾出现类似的排外现象。
今年4月，德班再次发生抗议游行，反对当地雇主雇佣外国人。游行随后演变成骚乱，外国人成为袭击对象。联合国难民事务高级专员公署(难民署)发表声明说，骚乱影响德班多个地区，暴徒们持械闯进多家外国人开的商店，在抢完财物后将商店破坏或焚毁，大批外国人四处逃散，约有250名外国人在当地清真寺和警察局避难。除德班外，南非林波波省一些地区也相继发生排外骚乱。
这几次暴动事件的导火索都是南非反对移民，最主要的因素来自于经济。英国一家媒体报道指出，南非的排外主义主要来自于经济的相对剥削和青年的高失业率，而将罪魁祸首怪到其他非洲国家的移民身上，认为是这些“廉价外来者”抢走了南非人的工作机会。
不过这个“相对剥削感”也受到质疑挑战。有反对者指出，依据南非官方的统计数据，外来移民从事的工作多半是缺乏保障、薪资不稳定的非正式劳动，南非的失业问题并不能全部归咎移民。
引爆南非外交危机
约翰内斯堡是南非的最大城市，同时也是经济与文化重镇。作为非洲发达城市之一，当地吸引了其他邻近国家如尼日利亚、莱索托、莫桑比克和津巴布韦等国的移民，他们在约翰内斯堡各自形成了生活社群。
9月1日，约翰内斯堡有市民发起集会游行，原先是为抗议外来移民“滋生社会犯罪、冲击经济和南非人的工作机会”，但抗议声浪很快就在当天演变为暴力破坏，许多街道商店都遭到打砸抢烧，停在路边的汽车也遭殃。针对移民的排外怒火，迅速蔓延到南非行政首都比勒陀利亚，9月2日，更是发生多起袭击移民的肢体冲突。
南非人的矛头指向了移居南非的尼日利亚人，许多由尼日利亚人经营的商家都被破坏，道路上也可以见到愤怒的群众纵火焚烧。在强烈的排外意识之下，影响了南非其他的外国商店。
虽然南非官方在9月3日出面表示，街头暴乱目前已由警察负责驱离镇压，局势尚未演变到需要动用军队。但看似失控的排外情绪，也让南非周边国家提高警觉——埃塞俄比亚当局就呼吁在南非的国民“关闭商家直到动乱结束”，甚至建议行走在街上时，不要佩戴珠宝首饰等昂贵配件;赞比亚则向国民发出警告，近期最好不要前往南非，特别是因为南非当地已陆续传出针对货车袭击的传闻，卡车司机进出南非时要留意人身安全。
尼日利亚这次被当作南非的“头号敌人”，尼日利亚总统布哈里更愤怒地谴责南非放任排外仇恨暴乱、“几乎是无政府状态”，让在南非生活的尼日利亚人提心吊胆，安全备受威胁。同时，尼日利亚民间也发起了抵制南非的运动，甚至发生针对南非的暴力行为，引发两国关系紧张。
据报道，在动乱发生后，布哈里直接派出特使前往南非;而尴尬的是，布哈里原定在下个月去南非进行访问，现今难以收拾的火爆局面，也直接影响了尼日利亚与南非两国的外交。
据路透社报道，南非外交部长纳勒迪·潘多尔9月5日表示，由于南非驻尼日利亚大使馆工作人员受到威胁，出于安全考量，将使馆暂时关闭。潘多尔称：“我们感觉到种族主义的存在，还有怨恨，我们需要解决这个问题。”
在南非排外暴乱之后，包含赞比亚、尼日利亚等非洲国家，也陆续发起了谴责南非排外暴力的抗议示威。尼日利亚首都阿布贾也从9月4日起发生多起针对南非店家、企业的纵火及暴力事件。许多在尼日利亚经营的南非企业，包括南非跨国移动电信公司也在暴力袭击下，选择暂时关闭。
非洲自贸区面临冲击
当前非洲各国的重头戏是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无论是南非或是尼日利亚，都是自贸区中举足轻重的经济体。
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协定的构想是非洲联盟在2012年就提出的想法，但55国间的正式谈判，却等到2015年才正式启动。其主要的政策目的是要全面撤除非洲国家彼此的贸易关税，并为人力、资本与货物的自由流动开放边境，进而扩大非洲洲内贸易、打造区域产业链，完成经济一体化的最终目标。支持者认为，这份历史性的协定，将是非洲国家互助产业升级、摆脱殖民主义经济的重要关键。
5月30日，全球最“大”的自由贸易区——非洲大陆自贸区正式诞生，并于7月7日实施。说是全球最“大”，并非指经济实力而是指面积与人口数。非洲自贸区目前共有22个提交批准协议国，加上30个已签署协议框架国，总共52国、近12亿人口。非洲最大经济体的尼日利亚也在7月3日宣布将加入。也就是说除了贝宁和厄立特里亚，非盟其他成员已尽数参与。
目前，非洲青年平均失业率达60%，远高于全球平均值。非盟各国领袖认为，若青年找不到工作，可能被渗透吸收、投入犯罪，成为社会不稳之源;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建设则有助于让快速增长的年轻劳动力进入就业市场。
有学者估计，如果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成功实施，预计可吸引外资来非洲投资，制造业规模有望翻倍，到2025年将增至1兆美元，创造超过1400万个岗位，满足年轻人的就业需求。
除了被寄予促进制造业、提升就业率的厚望外，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还有其他功能，像是贸易出口多样化。由于非洲各国目前的出口近75%都来自石油和采矿等行业，但这些行业并不稳定，易受外在因素影响。
在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让各国交流更加频繁、甚至于移民流动更为密切的情形下，南非未来可能也将面临更多的外来者，以及自贸区伴随而来的经济冲击;排外情绪会否因此持续恶化?依旧是目前难见曙光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