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国际社会看到的,则是与曼德拉巨大的个人声望相比,南非令人尴尬的现状。新南非已经成立了二十年,这二十年,南非很多数据仍然很不好看:仍然是世界HIV病毒携带者数量第一大国,650万人口的感染人数意味着这个第一还会保持多年;失业率仍然很高,官方公布的失业率超过四分之一,年轻人失业率将近一半;大城市的贫民窟面积越来越大;贫富差距仍然悬殊,基尼系数在全球名列前茅;公立教育水平在非洲都是倒数;治安名声仍然很差,恶性案件发生比例超出世界平均水平好几倍;警察的腐败越来越高级,连续两任警察总监都因为贪腐下台;劳工纠纷愈演愈烈,暴力罢工越来越频繁,已经严重影响经济发展,2012年甚至发生了玛利卡纳惨案,几十名罢工工人被警察射杀。最近十几年,能够登上国际新闻的南非的正面新闻真的少得可怜,即使是曾经给南非带来不少正面消息的著名残疾人运动员奥斯卡比斯托瑞斯,2013年也因为枪杀自己的女朋友被控谋杀。很自然,一些对政治倾向于简单化解释的人直接就为这些事情给出了种族主义的解释,把南非列到了失败国家行列。反正黑色大陆这个最后的希望并没有让人看到多少希望。
不过南非也有另外的一面。到南非旅游的人,多数会很快喜欢上这个地方:看起来完全是发达国家的基础设施;廉价但质量并不输于多数发达国家的服务水平;壮美的自然风光。如果忘掉那些很有非洲特色的野生动物,很容易让人忘掉这里是非洲。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南非仍然是非洲移民的最佳目的地之一,五千万人口的国家里面居住者数百万的移民人口,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最近十几年到南非的。到南非讨生活的外国人不仅仅有非洲周边国家的人口,那些国家陷入内战的索马里、刚果金的难民,还有来自中国、印巴、东南亚、东欧、南美等很多国家的经济移民,甚至还有一些发达国家人口,其中不小比例都有常驻打算;甚至很多已经移民到澳新英加的南非人在拿到了外国身份以后也继续生活在南非,很多在非洲其它国家闯世界的人们也把南非作为自己的基地。很难想象一个负面消息爆棚,听起来民不聊生的地方仍然会吸引如此数量的外来移民,一个高失业率的地方仍然可以容纳接近失业人口数量的移民人口安居乐业。
种族隔离时期的南非,有一句话可以描述南非的状况,叫做一个国家,两个世界。新南非成立二十年,这个描述仍然贴切。这也是南非给人传出完全矛盾的消息的原因。这两个世界仍然如此不同。二十年的发展,只不过这两个世界之间不再简单地以肤色区分,替代的是难于逾越的贫富悬殊。
那么号称代表着底层大众的非国大,在这二十年里,究竟干了些什么?
二、经济政策的选择
曼德拉获得的政治荣誉,主要来自于政权的和平交接。南非能够顺利从一个种族对立的种族隔离政府,稳稳变成了名义上多民族种族共存的正常政府,历史上敌对了几十数百年的对手,至少做出了表面的和解,这里面曼德拉为代表的非国大领袖们功不可没。这当然不可能仅仅是曼德拉一个人的功绩。流亡时期执掌非国大的奥利弗坦布(1960年代初唯一一个未被捕的非国大高层,1993年去世,约翰内斯堡国际机场以其命名),八十年代开始就与白人政权秘密接触的负责非国大情报和外交事务的塔布姆贝基(新南非第二任总统,曼德拉的继任者),创建了南非矿业工人协会,后来负责与白人政权谈判的非国大首席谈判代表拉马福萨(现非国大副总裁,南非新富豪之一,南非黑人少有的成功企业家,祖马继任者的最大热门),非国大的情报部门负责人祖马(现任南非总统,非国大总裁),等等,都在这个过程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