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手在南非 ⑴

 

冬季，夜色中的唐人街，昏黄的路灯下走着几个黑影。酒席早已散了，张小手在厕所里吐了很久才晃到自己的车前。他打发走来送他的朋友，在车里喘了一会儿，深呼吸几下，摸索着发动他的路虎，没想到还是撞了别人的车。

 

张小手打开车窗，冷风一吹，装了几瓶小拉菲和威士忌的胃又开始收缩。一个黑人保安慢慢走过来，问张小手要不要帮忙。张小手本想让保安帮忙看着倒车出去，但是又怕跟保安说话，被他记住，使劲一扭方向盘，飞也似地离开了。

 

逃离了现场，张小手很快到了高速公路。幸运的是从唐人街到高速公路这一段没有警察拦他。张小手在无人的高速上开到180迈，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

 

今天是张小手到南非的第七年纪念日。

 

七年前，张小手揣着1000美金来到南非。这1000美金是与前妻离婚后，扣掉他办签证的各种费用，以及在南非语言学校的学费杂费，剩下的全部财产。

 

七年了，在张小手的账本上，那1000美金已经膨胀成700多万兰特的收入。

 

随着钱的迅速膨胀，张小手在南非的人生也迅速膨胀起来。他的人生，像是浴缸里丰富的泡沫，绚丽多彩而又十分脆弱，经不起轻轻一碰。

 

七年纪念日的酒宴办在约堡唐人街著名的金满堂大酒楼。张小手请了几个同乡和牌友，抱了一箱小拉菲、两瓶威士忌。他们大多是三十出头的人，正处在青春的晚期，还有一点点激情、流连那一点点哥们情谊。酒精的作用让他们重新温习了一把青春期的狂热。几个哥们打酒宴开始就互相灌酒，一直喝到抱头痛哭，虽然大家不知道到底在哭什么。

 

红色的小拉菲葡萄酒沾染到各式POLO正品衬衫上，紫红色的酒汁衬托着紫红色的脸庞，富贵气十足。

 

张小手一伙人喝完了带来的酒，闹着还要买酒喝，被酒楼老板连哄加骗请了出去。

 

开在空荡荡的高速公路上，张小手的心里突然开始空荡荡起来。他突然很想哭。为了控制自己激动的心情，张小手点了一支烟，打开车窗，慢慢吸着。

 

“慌什么呢？”他问自己，“不过是撞了两辆车而已。”

 

“是的，不过是撞了两辆车而已。唐人街有钱人多，好车都是买了保险的，不怕。”

 

想到这里，张小手紧张的心放松下来。比起去年酒后撞飞了一个黑人小孩而遭遇的后果，今天的他幸运多了。